四天後，天津碼頭上的工人報案，海灘上出現兩具無名女屍，被水泡爛了，看不出形貌。看樣子，是海水衝上來的，而且肯定不是自殺，因為腳上還有綁過得痕跡。

    那年輕的女屍，還是少女呢，頭腫得老大，臉已腐爛，手綁在身後。後背有磨損的傷痕。一身白西裝，戴著手套的魯約翰看著這些傷痕，推了推眼鏡站起來，對他的同事說，」是沉海殺人。「

    」何以見得？「同事扭頭問。

    」她下去時，該是背著石頭的。那些傷口，是石頭磨出來的——「

    」屍體成這樣，怕這案子又是無頭案嘍——「那人說著，卻輕鬆地吹了口哨。

    」又？這種案子很多？「魯約翰奇怪地問，

    」你留洋剛回來的博士，還不知現在的時局——這種事很多啊，哪裡都查得出來？定了無頭案完事兒，而且上邊根本沒下嚴查的命令，估計早有人說上話了——「那人搖搖頭說，」我們按上頭說的辦就是了。「

    」若細查，肯定能查出來的！——哎，屍體先別抬走！「魯約翰見屍體要被抬走，急忙喊，肩膀卻被人拍住了，他回頭迎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兄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可能牽扯著道上的事，你別惹禍上身！「

    魯約翰一扶眼鏡，神色倨傲地整理一下領帶說，「我只為自己的專業和職責負責。」那人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說，「大博士，話我就說到這了，事情你好自為之。最後送你一句：別說正經道上的袍哥，就是在天津衛街上平地摳餅的混混兒，你都惹不起，不信你就試試！」

    果然沒錯。

    魯約翰回去和局長一匯報自己的想法，局長就皺著眉頭說：「結案了結案了，你哪，別管這事兒了！」

    「我是警局的法醫，對這案子還有疑點，我覺得......」魯約翰挺直胸膛。

    「行了，別扯蛋了！我還要去開會，有事回來再說！囉嗦個嘛啊你！」局長起身，戴上帽子走了。

    「那我在這兒等您？」

    門砰一聲關上了。

    ......

    魯約翰在辦公室里傻傻地等到日落，就垂頭喪氣地戴上帽子，慢慢走出那屋子，拎著公文包迎著夕陽下了樓梯。

    等他回到家，竟看門前圍著很多人。他一驚推開人群進去，就看見院門半開著，窗戶全碎了，屋裡有孩子的哭聲。他驚慌地衝進屋去，妻子吟成抱著兩歲的女兒菲菲坐在牆角，抖成一團。孩子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滿屋碎玻璃，家具上、地上，桌子上，花瓶也碎在地上，裡面插著的百合此時狼藉地躺在地上。

    夕陽無遮無攔地照進屋子，塵埃在光柱里飛舞，零碎的玻璃反射著破碎的日光。

    「吟成......」魯約翰蹲下去扶起妻子的臉。

    「約翰......」楚吟成抬頭看看丈夫，一頭扎進他懷裡。

    「約翰，我好怕，今天那些人來，還喊話說，要來燒房子——我們離開這吧——我爸爸今天來電報，讓我們去上海開醫館。」

    「可我在英國學的是法醫。」魯約翰心中也很害怕，「何況，我只是盡職責，怎麼會有這麼大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