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 第106章 舞劍畫壁_頁2
招式與樂曲甚為相合,節八音而行八風,隨著曲調的變化而變化,音律悠長時雄飛如龍,右劍左鞘如二龍追逐,鍔應徊翔;鼓點激越時聳躍如虎,口作虎嘯,翕然膺揚。曲聲清揚之際,陵厲清浮,顧盼千里;曲聲高亢之時,若風雲涌動,雷電矯矯。比之昨日教坊二姝,棱威固勝,卻也不輸飄逸。
雒陽百姓看個熱鬧,不停地鼓掌喝彩,江朔卻看的是門道,見裴旻劍舞雖然變化萬千,但他所使的卻儘是殺敵破陣的招式,絕非教坊樂舞那般徒有其形的舞蹈,但見劍氣融乎其外,劍意渾乎其內,左右顧應,鋒隨指移,劍刃飛舞如七星之明滅,電光貫索迴環,實是攻守嚴謹,既見陽剛之美,又見劍招之精妙。
不知不覺見樂曲已至殺袞,此乃大曲最後一徧,群僧讚歌曰:「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咸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隨著歌聲裴旻縱躍尤捷;瞬息間連翩七縱,手中寶劍拋接三番,及曲終時,裴旻一揚手,七星寶劍振聲高飛,飛起有數十丈高,直穿入雲,長劍下落時卻不再翻滾,而是劍尖向下直直落下,若電光下射,如雷鳴龍吟,裴旻單手持鞘承之,長劍透室而入,倏然合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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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劍光入鞘,似乎天色都隨之暗淡了一些,上千觀者無不驚慄,呆得片刻,隨即潮水般的掌聲、雷鳴般的彩聲接踵而至,連江朔都跟著長吁了一口氣。
江朔所學神樞劍雖然神妙,但畢竟黃金壁上所刻只是簡筆人形,無法盡得其妙,趙蕤又不是使劍的大行家,雖然功夫之理相通,但畢竟在劍術外功上還是差了一截,是故江朔所學劍法雖妙,此刻卻仍稱不上一流。單以外功論,裴旻的劍術可謂當世之冠,江朔今日觀裴旻舞劍,登時明白了此前許多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樞劍招,晦澀難懂劍訣如圖畫般無比清晰地展現在他面前,劍術實是精進了一大截。
張旭對李珠兒道:「珠兒小娘子,你說的不錯啊,公孫大娘的劍舞確實得之於裴將軍,雖然大娘樂律身姿更勝一籌,但裴將軍的雄強氣魄卻是世所無匹的。」
這時眾人的掌聲彩聲已漸漸止歇,吳道子卻呆立在東殿檐下,臉上陰晴不定,不知其意如何,裴旻等了片刻,見他仍無反應,上前叉手道:「吳師以為旻之劍舞如何?」
吳道子這才如夢方醒,抄起酒罈來猛灌了兩口,大呼道:「取我筆墨來!」
寺廟早已準備了筆墨,吳道子的隨行的弟子卻將之統統撤掉不用,換上了吳道子專用的筆墨,此刻早有弟子研得了墨,舔飽了筆,放在東殿內的案几上。
吳道子當即抓起筆來援毫圖壁,但見他下筆極快,離披點畫,颯然風起,不一會兒就畫出了一眾神鬼人物,脫落凡俗,尤其是繪製人物衣袖時,運筆長如蘭葉,短如蓴菜,粗細變化多端,依此法所描摹的衣褶竟然隱隱有飄動之勢,仿佛一眾鬼神都活過來了一般。
張旭贊道:「吳帶當風,此之謂也……」
吳道子左手持盞,右手握筆,邊飲邊畫,立筆揮掃,勢若旋風,不一會兒就在五楹寬的牆上畫滿了人物,原來是一幅《地獄變相圖》,地獄是寺廟畫壁常見的經變題材,一般畫的都是地獄裡各種刑罰的恐怖圖像,吳道子卻並未著墨於「刀林」、「沸鑊」的之類的陰慘圖像,而是描繪了下地獄的人驚恐不堪的面部表情,眾罪人面目扭曲猙獰直不似人,故稱地獄變相。
吳道子不畫鬼而畫人,然則下地獄之人變狀之陰怪,實在比鬼怪還要可怕,湧入殿中的觀者皆覺腋汗毛聳,不寒而慄。
其實這些扭曲的面孔多是吳道子從南市和修善坊內胡商吵罵、毆鬥之時看來的,他在宅中已描摹了各種形象不下千遍了,只是畫面組織卻始終不得其法,單看每個人物固然奇詭,但整幅畫卻無陰慘恐怖之相,這幾日正閉門家中苦苦思索卻不得其法,因此裴旻上門求畫他連見都不見。今日本不擬畫此地獄變相圖,但觀裴旻舞劍之時,忽然開竅,悟出了畫面起承轉接之法,一幅地獄的詭譎圖像已在他腦中變得無比明晰起來,他生怕自己忘記,下筆如飛,並不考究細節,不拘謹於象似,反倒成就了一幅曠世大作。
全畫筆力勁怒,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