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淵裡仰望星空: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驕傲 夏侯玄 我允許你編造一個處死我的理由
更新:10-14 16:59 作者:北溟魚. 分類:網游小說
夏侯玄,他十幾歲的時候曾經背靠著大樹寫字,忽然下暴雨,電閃雷劈,他卻巋然不動。大樹被劈斷,袖子也燃著了,友人嚇得要命,他依然能夠面不改色地揮毫潑墨。
當時人說他長得好,用了一個比喻——如同明月入懷。他知道,人人都喜歡他。於是,更變本加厲。除了不怕死,還特立獨行。不喜歡的人,別人多麼抹不開的面子,到他這裡,就是空氣。他和陳矯的兒子陳本是好友,有一天兩人正喝酒喝得高興,陳本的弟弟陳騫恰巧回家,一看偶像在座,一開心撒開了丫子跑過來想勾搭一下。陳騫也是個名人,當年他爹陳矯被一個叫劉曄的陷害,陳騫安慰他老爹說魏明帝還算是個明君,大不了不做大官嘛,別緊張。陳騫腦子好使但喜歡和賈充、石苞他們混在一起,這些人都是夏侯玄的政敵。所以夏侯玄雖然聽說過陳騫的名聲,卻沒有和他相交的意思。陳騫巴巴兒跑過來,在那兒自報家門,夏侯玄卻只是淡淡地說,「我們兩人的德望和官階都不一樣,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一起做就算了,不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一起做就奇怪了。」聽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陳騫卻明白了:夏侯玄的意思是,你不依照正式的禮儀來拜見,居然跑過來就想勾肩搭背,我們兩個很熟嗎?陳騫的一張熱臉結結實實地貼上了夏侯玄的冷屁股。不過陳騫也有一張厚臉皮,臉不紅心不跳,自己走了出去。
少年得意的夏侯玄十六歲就在散騎侍郎和黃門侍郎兩個炙手可熱的位子上輪了一圈,這可都是千人搶萬人爭的好飯碗。當時做官講究一個清濁,大家都爭著做「清官」。所謂清,簡單說就是工作體面,薪酬豐厚,活兒輕,接近皇帝和中樞。「黃散」就是標準的清得不能再清的官:黃門侍郎、散騎侍郎和侍中、給事中,一起做皇帝的秘書,職責就是回答皇帝的各種問題,拾遺補闕。尚書呈上來的各種意見這些秘書都要評價一番,說給皇帝聽。有的時候就能夠左右像是選官這類事情,而很多時候,皇儲的確立也是這幫人在皇帝面前嘀嘀咕咕就拍板了。
這種官不買個人奮鬥的賬,想做「寒門貴子」夢的趁早清醒。這都是給世代在朝,先輩都是省長以上的高幹子弟預備的。夏侯玄是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鑽石王老五,標準的皇親國戚。曹操他爺爺不是個宦官嗎?所以他爹曹嵩是過繼的,而過繼之前,姓夏侯。所以,曹操實際上是夏侯操。就算不管這則八卦,夏侯家也足夠顯赫:「獨眼將軍」夏侯惇,八虎騎之一的夏侯淵,到了他們兒子這一輩又有從將軍做到尚書的夏侯懋,先後在上庸和江陵智取劉備孫權的夏侯尚。當夏侯尚的大兒子夏侯玄出生的時候,繼承的是家族的顯赫,以及作為顯赫家族後人自帶的清狂。
那時候,正是五陵少年輕裘馬,要什麼有什麼,沒有腥風血雨,沒有黨同伐異。少年夏侯玄站在他父祖的肩膀上,篤定地以為,他會是夏侯氏歷史上最亮的一顆星。所以,他的特立獨行越發毫無顧忌起來:他連魏明帝毛皇后的弟弟毛曾也愛理不理。和人家坐在一起,仿佛面前放了一顆老鼠屎,一副不堪忍受的樣子。當時流行的關於此事的八卦大概也得到了他的首肯,人們說,夏侯玄和毛曾坐在一起,是「蒹葭倚玉樹」,牛糞垛在鮮花旁。
於是,皇帝終於決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將他下放了當羽林監。羽林監本來是漢代掌管皇家近衛軍的官,但羽林在魏明帝曹叡那裡不過是個官名擺著而已。拉風少年夏侯玄變成了閒雜人等,沒事幹的時候結交了一幫同樣驕傲的哥們兒罵政府。都是少年得意變作少年失意,牢騷自然都對準了不公的選官系統。這一罵,罵出了曹叡的「考課法」:你們不都說能者不在位嗎?好,來,大家一起來考試,誰考得好誰當官。也罵出了曹叡的火氣,把他們通通趕出了朝廷。夏侯玄以驚世駭俗為賣點的出名策略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名是出了,可是出得有點窩囊,除了說風涼話,什麼都幹不了,這名,怎麼有點「虛名」的意思?
我們都不知道浮華案之後的那幾年何晏和夏侯玄各自做了什麼,然而從曹爽執政之後夏侯玄的表現來看,在被排擠出朝廷的寂寥里,他慢慢長大了。與從前的王粲一樣,他的才華經過了這一番修剪,變得不再張牙舞爪,反而腳踏實地很多。名,依然是要出的,但是留名要留萬世名。所以,不妨以正始改制中夏侯玄的建議來猜測一下,這些日子當中的夏侯玄大概趁著聽人發牢騷的功夫做了不少社會調查。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