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影子傀儡 第39章 屠殺與奴役(二)_頁2
是個素不相識女人,但她那雙眼珠子就跟那王八老外一模一樣。當時我也沒仔細琢磨,只管拼命往地鐵站里擠。擠著擠著,我就聽到背後噼噼啪啪的,強光不斷乍閃乍現。每一次強光閃起,我身邊就會有幾個人發抖,抖完之後就伸手過來逮我。我就知道,他們跟我幹上了。」
嚴黃搖頭嘆氣,神色說不出的落寞:「那一天,是我長這麼大,覺得最他媽難熬的一天。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擠進地鐵站,甩掉那些瘋子。然後我找了站牌,辨明方向,一路往回走,逢人就勸他們回頭另尋出口,可就是沒人聽我的。說著說著,我他媽就懶得再說了,就讓他們各安天命吧。我就這樣沿著軌道走,偶爾看見三兩人群在議論。他們見我一個人往回走,都來問我什麼情況。起初我還跟他們說一下,但發現根本沒人相信我,我就不說了,往後再有人問我,我也當作沒聽見。
「好不容易,我才走到宿舍附近的地鐵站。爬上站台一看,不出所料全是死人,毫不誇張地說,我是踩著人走過站台的。有些還沒死透的看見我來了就向我求救,我也管不上了。在地鐵站里繞了一圈,發現全部出口都被轟塌了,霎時我就明白,原來我們的逃跑路線已經被人安排好了。可想通這一點又能怎樣?我他媽連最起碼的敵人是誰,也不知道。
「我奔波了一晚,又困又餓。砸了地鐵站里自動販賣機,亂七八糟的喝了些東西,就在死人堆里睡了一天。那時天氣正熱,就像今天一樣,我睡著睡著,就被熱醒了。爬起來一看,燈全滅了,只剩幾盞應急燈在亮著,而且滿站都瀰漫著陣陣惡臭。你看啊,這大熱天的,就算是一塊豬肉,只要放上一天,也能把你臭成孫子,何況死了那麼多人。在那時我才突然覺得,這人那,其實跟他媽豬牛羊馬啊,貓狗雞鴨啊,當真沒多少區別。」
說到這,他突然沉默下來,似在尋求什麼感悟,過了片刻才說:「我那會兒實在沒辦法忍受那種惡臭,就又跳回軌道上繼續走。我開著手機的電筒功能,走在黑不見底的軌道上,就別提有多慌了。要是不小心腳步踏重了,那聲音都能傳到老遠老遠,然後消失在漆黑之中,就像被什麼吞掉似的,瘮得我恨不得搖身變成一隻王八,把腦袋四肢統統縮進殼裡。
「還好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找到一個下水道的入口,進去沒走兩步,就看見窨井口,好說歹說終於讓我重見天日了。我本來打算,一到了地面,就馬上找個地方給藏起來,免得碰上那些拍照的傢伙。可是我……我只是頂開窨井蓋,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就他媽給嚇傻眼了。儘管這一天下來,我見了不少可怕的事情,但相比之下,實在微不足道。之前看見的,頂多叫做可怕,但那會兒看見的,簡直就是絕望,一種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因為這偌大的上海城——」他瞪著大眼,揮起兩條肥大的胳膊,在半空中劃了個大圓,就像一個孩子想要形容什麼龐然大物,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只好透過誇張的肢體語言和神情來表達,然後徐徐補上一句,「已經變成一座地獄。」
地獄——自從呂湘英讀上物理系之後,就很少再聽見這個詞。僅憑早已塵封在他大腦深處,而且十分模糊的地獄概念,他是沒辦法想像那是一幅怎樣的景象。
「我看著那情景,」嚴黃接著說,「心裏面就想,這地獄是不是他媽的從地里搬到地上了。那兒放眼之處,不是遍地死人肉渣,就是亂七八糟的車輛,樓房塌的塌,燒的燒,冒出滾滾濃煙把一片天全遮了,到處都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焦臭味。當時有一家寵物店在我面前炸了,電子寵物籠檢測到危險,就裝著寵物往外遛,但籠裡面的貓狗全他媽燒著了,只能在籠子裡撲啊撞啊叫啊,最後活生生被燒死;天也像塌了,下的雨都沾上了滿天的灰塵,一顆顆雨珠都是黃黃黑黑的;有幾個廣告全息投影儀沒壞,把兩個跳著芭蕾舞的小女孩的影像投到大街上——在火海里跳芭蕾啊,你想像那畫面有多詭異——而那他媽竟然就是我在火海中所看到的唯一兩個『活人』!狗日的整座上海城就像哪個孩子不要的玩具,給投到焚化爐里燒了一樣。昨天還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只一天之間,就他媽全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