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 第二十四章庵內看惡鬼善神井中譚前因後果_頁2
更新:01-13 08:09 作者:官方好書推薦 分類:科幻小說
在壁縫中張他一張,看他在裡面怎生光景。
不看萬事全休,只這一看,那一驚非小可!正是: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一桶雪水來。
丘俊的大娘,看見房裡坐的不是丘俊的模樣,吃了一驚。
仔細看時,儼然是向年寄包裹的客人南少營。
大娘認得明白,不敢則聲,嘿嘿歸房。
恰好丘伯皋也回來,妻子說著怪異的事,伯皋猛然大悟道:「是了,是了。
不必說了,原是他的東西,我怎管得他浪費?枉做冤家!」登時開了門,放了丘俊出來,聽他仍舊外邊浮浪。
快活不多幾時,酒色淘空的身子,一口氣不接,無病而死。
伯皋算算所費,恰正是千金的光景。
明曉得是因果,不十分在心上,只收拾孫子過日,望他長成罷了。
後邊人議論丘俊是南少營的後身,來取這些寄下東西的,不必說了。
只因丘伯皋是個善人,故來與他家生下一孫,衍著後代,天道也不為差。
但只是如此忠厚長者,明受人寄頓,又不曾貪謀了他的,還要填還本人,還得盡了方休,何況實負欠了人,強要人的打點受用,天豈容得你過?所以冤債相償,因果的事,說他一年也說不了。
小子而今說一個沒天理的,與看官們聽一聽。
錢財本有定數,莫要欺心胡做。
試看古往今來,只是一本帳簿。
卻說原朝至正年間,山東有一人姓原名自實,田莊為生,家道豐厚;性質愚純,不通文墨,卻也忠厚認真,一句說話兩個半句的人。
同里有個姓繆的千戶,與他從幼往來相好。
一日繆千戶選授得福建地方官職,收拾赴任,缺少路費,要在自實處借銀三百兩。
自實慨然應允,繆千戶寫了文券送過去。
自實道:「通家至愛,要文券做甚麼?他日還不還,在你心裡。
你去做官的人,料不賴了我的。
」此時自實恃家私有餘,把這幾兩銀子也不放在心中,竟自不收文券,如數交與他去,繆千戶自去上任了。
真是事有不測。
至正末年間,山東大亂,盜賊四起。
自實之家,被群盜劫掠一空,所剩者田地屋宇,兵戈擾攘之中,又變不出銀子來。
戀著住下,又恐性命難保,要尋個好去處避兵。
其時福建被陳友定所據,七郡地方,獨安然無事。
自實與妻子商量道:「目今滿眼兵戈,只有福建平靜;況繆君在彼為官,可以投托。
但道途阻塞,人口牽連,行動不得。
莫若尋個海船,搭了他由天津出海,直趨福州。
一路海洋,可以徑達,便可挈家而去了。
」商量已定,收拾了些零剩東西,載了一家上了海船,看了風訊開去。
不則幾時,到了福州地面。
自實上岸,先打聽繆千戶消息。
見說繆千房正在陳友定幕下當道用事,威權隆重,門庭赫奕,自實喜之不勝,道是來得著了。
匆忙之中,未敢就去見他,且回到船里對妻子說道:「問著了繆家,他正在這裡興頭,便是我們的造化了。
」大家歡喜。
自實在福州城中賃下了一個住居,接妻子上來,安頓行李停當,思量要見繆千戶。
轉一個念頭道:「一路受了風波,顏色憔悴,衣裳襤褸,他是興頭的時節,不要討他鄙賤,還宜從容為是。
」住了多日,把冠服多整飾齊楚,面龐也養得黑色退了,然後到門求見。
門上人見是外鄉人,不肯接帖。
問其來由,說是山東。
門上人道:「我們本官最怕鄉里來纏,門上不敢稟得,怕惹他惱燥。
等他出來,你自走過來覿面見他,須與吾們無干。
他只這個時節出來快了。
」自實依言站著等候。
果然不多一會,繆千戶騎著馬出來拜客。
自實走到馬前,躬身打拱。
繆千戶把眼看到別處,毫釐不象認得的。
自實急了,走上前去說了山東土音,把自己姓名大聲叫喊。
繆千戶聽得,只得叫攏住了馬,認一認,假作吃驚道:「原來是我鄉親,失瞻,失瞻!」下馬來作了揖,拉了他轉到家裡來,敘了賓主坐定。
一杯茶罷,千戶自立起身來道:「適間正有小事要出去,不得奉陪。
且請仁兄回寓,來日薄具小酌,奉請過來一敘。
」自實不曾說得甚麼,沒奈何且自別過。
等到明日,千戶著個人拿了一個單帖來請自實。
自實對妻子道:「今日請我,必有好意。
」歡天喜地,不等再邀,跟著就走。
到了衙內,千戶接著。
自實只說道長久不見,又遠來相投,怎生齊整待他。
誰知千戶意思甚淡,草草酒果三杯,說些地方上大概的話,略略問問家中兵戈光景、親眷存亡之類,毫釐不問著自實為何遠來,家業興廢若何。
比及自實說著遭劫逃難,苦楚不堪,千戶聽了,也只如常,並無驚駭憐恤之意。
至於借銀之事,頭也不提起,謝也不謝一聲。
自實幾番要開口,又想道:「剛到此地,初次相招,怎生就說討債之事?萬一衝撞了他,不好意思。
」只得忍了出門。
到了下處,旅寓荒涼,柴米窘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