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第二十章 逝水_頁2
出了什麼事?
當鞦韆再次盪起來的時候,竇昭伸了脖子朝正院望去。
小丫鬟們依舊凌亂無章,俞嬤嬤卻不見了蹤影。
竇昭心生疑惑,吩咐父親:「停下來,停下來。」
父親拽往了鞦韆,笑道:「原來我們的壽姑是個膽小鬼。」
竇昭不和他申辯,只是腳剛落地,俞嬤嬤就臉色蒼白地喘著氣跑了過來。
「七爺,」她含著淚,眼睛紅紅的,一副快要哭出來了的樣子,「七奶奶她,七奶奶她……自縊了!」
「你說什麼?」父親睜大了眼睛,笑容僵在他的臉上,「你說誰?誰自縊了!」
「七奶奶,七奶奶……」俞嬤嬤哭著,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七奶奶自縊了……」
竇世英茫然四顧。
看見了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身邊的女兒,這才有一點點的真實感。
「怎麼會……剛才還好好的……」他喃喃地道,高大的身子驟然間很矮了幾分,面如金紙,嘴唇發白,顫抖不停。
竇昭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腦海中如萬馬奔騰,隆隆響個不停。
母親為什麼還要死呢?
王映雪不是成了小妾嗎?
就算她生了兒子,也是庶長子……
母親為什麼還要死呢?
那她回來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竇昭倔強地抿著嘴唇,小小的手緊緊攥成了拳。
春日的陽光和煦而溫暖,靜靜地照在一大一小兩個泥塑般的人兒身上,只有那鞦韆,依舊晃動不止,引來數隻彩蝶圍著它翩翩起舞,一競芳菲。
※※※※※
竇昭穿著粗麻孝袍,表情呆滯地跪在靈前,隨著唱喝聲木然地磕頭回禮。
母親是自縊身亡的,算不得福壽全歸,又有長輩在堂,最多只能做五七三十五天的法事。
家裡沒有主事的人,祖父請了三伯父和三伯母幫著操辦母親的喪事,還把給自己準備的楠木棺材拿出來給了母親。
來弔唁的人敬了香,不免要問一番死因。
竇家的人對外一律稱是暴病而亡,聽者無不落淚:「……還不滿二十歲呢!」
竇昭的眼圈就跟著紅了起來。
是啊,她怎麼就忘了,母親雖然是她的母親,可還不滿二十歲呢!
她三十歲才懂的道理,怎麼能指望二十歲的母親就想明白呢?
有些傷,埋在心底,縱然是血肉模糊,表面上也看不出一絲痕跡。
母親,從來不曾真正地放心,從來不曾真正地釋懷吧?
竇昭朝對面望去。
一身素白的父親面色發青,眼窩深陷,顯得非常憔悴。
他正跪在孝盆前,一張張地給母親燒著紙錢,表情認真又虔誠,仿佛手裡拿是一張張符表。
眼睛通紅的王映雪走了過來,她並肩跪在了父親身邊,默默地從旁邊拿起一疊紙錢,一張張撕開,和父親一起往孝盆里丟。
「七爺!」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幾分哽咽,「你已經在這裡跪了一天一夜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拖垮的……姐姐的喪事還指望著您操辦呢!」
父親沒有吭聲,輕輕把紙錢從王映雪的手中抽走,繼續燒著紙錢。
王映雪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跪在那裡良久,父親都沒有看她一眼,她眼神微黯,悄然退下。
六伯父走過來挽了父親的胳膊:「萬元,你別這樣。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更應該保重才是。」
父親不肯起來。
在自己的好友和從兄面前,他低聲哭了起來:「我和谷秋說好了,要生五男三女……她如今走了,卻連個摔靈的人都沒有……你就讓我給她多燒幾張紙錢吧……我心裡實在是難受……」
六伯父跺著腳,眼中卻泛著水光:「你就是傷心,現在也不是時候啊!」他說著,聲音漸沉,「睿甫回來了!他沒有參加庶吉士的擢選……」
竇昭抬起頭來。
睿甫,是她舅舅趙思的表字。
「算算時辰,他應該就快到了。」六伯父聲音苦澀,「等會見了睿甫,你想好怎麼說了沒有?三哥他們都在小叔的書房。這件事,我們得事先商量個說法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