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長纓 19 風月
更新:09-16 04:24 作者:燃燈伴酒 分類:軍事小說
這戲唱完了,人自然該散,場子裡的看客已離得七七八八。謝韞便也起了身,往樓下走了幾步,忽覺不對勁,扭頭一看,周鶴鳴正怔怔站在原地。
「雲野,」謝韞回來拍拍他肩膀,順著周鶴鳴的視線看過去,「怎麼了這是——」
他未盡的半句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對面包廂的垂簾被人輕輕巧巧撩起半邊,樓下飄灑著金紅紙,頂上高懸著琉璃燈。
一雙含情目就流轉在光怪陸離間,被穠麗纖長的眼睫蓋住了,只完完整整露出一顆眼下小痣,似是有些懨懨,摸不清是乖順還是乖戾。
「我去,」謝韞嘴角喟嘆一聲,瞧見這二位的神態,頓時福至心靈,「小將軍,你艷福不淺啊。」
他邊打趣人,邊張望著再去看,一掃過去正對上夫浩安的一張臉,兩人大眼瞪小眼,謝韞簡直要喊出聲來:「怎麼這姓夫的賴子也在啊!」
還同周鶴鳴的新婚夫人同一包廂聽完了整場戲。
謝韞猛地捂住嘴,不說話了,只偷偷拿眼睛瞄周鶴鳴。
他這會兒倒是機靈起來了。
周鶴鳴餘光注意到他這番動靜,心下騰起點遭人抓包的怪異,可郁濯前天夜裡的話忽的又響起來,撞得他胸口生疼。
——「原來小將軍真將自己視作正人君子。」
他自認為做了二十年的君子,行事落拓、不屈權貴,從沒使過什麼腌臢的手段,行得正坐得直,卻被郁濯那晚的話弄得啞口無言,甚至於生出點心虛來。
心虛些什麼呢?
——「我在意自己的生死,何錯之有!」
——「就連你,不也只憂慮心上人的生死安危嗎?」
郁濯那晚的話占盡了理,叫他無從反駁,難堪極了。
他想開口說並非如此,可他的確因著對方拿郁漣性命作賭燒了兩三天的邪火;他想反問不該如此麼,喉頭卻因青州城內萬千家尋常燈火而難吐一字。
他的滿腔私慾追逐著在意之人的生死安危,他所耳濡目染的忠骨脊樑,卻又讓他不得不背負北境三州的海晏河清。
——「雲野,你要的太多了。」
他越來越看不清郁濯,這人的柔情蜜意和咄咄相逼都來得太輕易,這兩種情緒困住了北境的小狼,像是煊都鐵籠外纏繞的、生著倒刺的藤蔓一般。
分明被扎傷流血的是他周鶴鳴,對方卻總是適時地縮回尖刺,露出點脆弱柔軟的新枝來。
這人委實太會讓自己難堪。
譬如現在,他最後那點端方凜然的皮囊好像也被這猝不及防的相遇撕開了,瓦舍勾欄里,君子秉性破破爛爛地飄落到戲台上,同那些飛撒漫天的金紅喜紙無異。
郁濯噙著點笑看他,他又忽的生出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來。
實在很不舒坦。
這人怎麼總是如此慣於流轉風月場?
周鶴鳴胸口堵得慌,再待不下去,轉身就要走,卻聽對面遙遙傳來熟悉清越的聲音。
「雲野!」
周鶴鳴只當沒聽見。
謝韞連忙拿胳膊肘撞他:「幹什麼這是?你妻叫你呢!」
周鶴鳴拿眼神剜他,只好硬著頭皮回神看過去。
金隱閣裡面溫暖,不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郁濯的狐裘解了搭在椅上,修長白皙的脖頸便露出一截,那日的指印分明消退了,周鶴鳴卻好像恍然又瞧見了似的。
郁濯看著他,眼睛裡全是繾綣著的深情,說話的調子也像是在溫水裡浸過一遭似的,實在叫人發不起脾氣。
「怎麼想來聽戲,也不提前支會我一聲。」郁濯遙遙一指戲台,問周鶴鳴,「喜歡這樣的嗎?」
周鶴鳴悶悶地應聲:「......還行。」
「那就是喜歡了,」郁濯兀自給他下了定論,笑意一點點染上他的眼,那裡面摻著周鶴鳴看不透的狡黠,「雲野覺得有趣,我也覺得有趣,實在情投意合。」
郁濯迎著夫浩安玩味的打量,朝周鶴鳴遙遙繼續說下去。
「既然喜歡,我今夜便陪你玩兒這個,好不好?」
周鶴鳴的眼睛倏忽睜大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郁濯,只對上一雙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