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劍 二一
雨一下,天就沉了。伊鷙堂那五個人似乎心情也變得鬱郁起來,見街上沒什麼人,就乾脆動手來推搡凌厲,催他快走。凌厲被他們一催,不知怎麼心裡反而高興起來,仿佛是因為嗅到了他們的沉鬱,自己就幸災樂禍起來了。
伊鷙堂門口的匾額上寫了大大的「苗府」兩個字,不慌不忙地坐落在松江縣衙的對面。據說伊鷙妙與官府的關係也一直不錯,所以凌厲看到這些,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可是他一進這賊窩的大門,陡然就感覺沉抑了。方才那點幸災樂禍的快感立刻消失殆盡,只覺心跳被壓得極為沉重,幾乎要不能呼吸和運動。
因為這裡太黑了。
這裡有許許多多的燈籠,院裡房裡,都透出明亮的橘黃色。可是凌厲卻還是直覺出這個地方的陰暗。穿梭往來的黑衣人仿佛地獄的司吏,而那光亮透出的,莫非是某種不祥的召喚?
他聽見大門在自己身後合上,他往後瞧,卻立刻被一推,隨即有人一下撕下了他臉上的黑布,再將他一推。
他無話可說。
他無話可說,也說不出話,因為啞穴也早被制住了。身後那個二道黃線的黑衣人向一個從裡面出來的二道紅線黑衣人問了句堂主在哪裡,語氣中透露著邀功的喜悅。
紅線者道,什麼事?
黃線者指指凌厲道,抓到他了!
紅線者打量了凌厲兩眼,突然省悟道,凌厲?
黃線者如同尋獲知音,忙道正是。
紅線者如戰友般喜悅道,那真是大功一件了。劍定必也到手了?
這個自然。黃線者邊答,紅線者邊在五人手裡來回地瞄,突然瞧到一人身上,不覺收斂了一下眼神——那人原來是一名一線忍者,劍正在他手中。
紅線者連忙道,堂主這會兒正在小睡。你們也辛苦了,我叫人把他先關入地牢,等堂主醒了便來叫你們。
一線忍者冷冷地道,何必如此麻煩。我這便帶他去見堂主。否則堂主醒來,只怕還要怪罪你不立刻通知她這等重要之事。
紅線者忙點頭稱是。那一線忍者叫其餘四人先各散了,一個人帶著凌厲往苗府深處走去。凌厲瞥見那些人眼中神色,好似功勞全然被人搶盡般難看,心下不覺又冷笑了聲。不過他此刻心裡也不得不緊張起來,因為不出片刻他便會見到那江湖中人見人怕的伊鷙堂主伊鷙妙。對於她的傳說,凌厲心裡也著實有點不合時宜的好奇。
黑衣人走到一個小花園內,叫凌厲站住了,自己再走去一個圓拱門前,與裡面的人說了些什麼,然後折返來,推凌厲往裡走。拱門裡竟又別有天地,直似一個官宦人家的後花園,既有花草幽徑,又有假山涼亭,更有曲折的石橋架於碧波池水之上。無奈天在下雨,這景致無論如何不能叫凌厲覺出半分鮮亮的美感來。
兩人往橋上走,折了兩折,到得對岸一間單獨坐落的小居所。黑衣人敲了兩下門,恭聲道,堂主。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半分動靜。
凌厲等了半晌,幾乎有些厭煩了,只見那個黑衣人仍然恭敬地站著,不由心中也有幾分無可奈何。又隔了一會兒,突然聽見裡面有人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漫聲說「進來」——雖然只是懶洋洋的聲調,卻把早已有幾分走神的凌厲嚇了一跳,幾乎沒聽清楚說了什麼,渾身很不自在地一冷,汗毛豎起了大半。…
黑衣人推門進去,凌厲也進去。兩人繞過屏風,只見半透明的帘子後面,依稀可見一背朝自己的女子。這女子一身也是黑衣,卻與伊鷙堂諸人不同,質料上佳,頗有幾分彈性。這層黑色衣裳仿佛緊緊裹在她身上,若非相疊處略有褶皺,幾乎與肌膚相似。
但女子並不回過頭來,只邊仿佛在慢條斯理地整理床鋪,邊細聲細氣地道,有什麼事?
凌厲聽這聲音,果然是方才叫自己毛骨悚然的那一個,對她的興趣不由少了大半,只盯著她雪白的後頸瞧。一線黑衣人恭敬道,稟堂主,我已取得烏劍,凌厲人亦被我帶來了,請堂主定奪。
女子的動作停住了,慢慢回過身來。
凌厲只見她慢慢走了過來,伸手掀開了帘子,一張臉自也清晰無遺地叫他看見了。只見她肌膚雪白,頭髮極光滑地在腦後挽成一個高高的髻;黑色的緊身衣將她的身體線條展現得無比優美與動人,衣領低垂,從長而光潔的脖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