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劍 八
市集一如既往的熱鬧。凌厲轉進酒樓時,卻從窗子看見外面飄起了極微細的雪來。是啊,這節氣,也該下雪了。
他是一點也不想放鬆警覺的,可是平安無事的兩個月與一點故事也沒發生的大半天,讓他沒法緊張起來。臨走,他右手遞過銀兩,再接過酒,同時,看看了自己左手裡的劍,逼自己警覺一些:
劍雖然用布包裹起來了,但會不會,還是有點醒目?
他慢慢地往回走。不知道是逼自己逼得過了火,還是鉛雲沉沉壓得心裡不舒服,他總覺得有點不對,想了想,決定先不回住處,轉身拐進竹林別處。
他在竹下伏低身子。雪花似乎無法從密匝的竹枝間落下,地上雖然很濕潤,林中卻沒下雪的跡象。凌厲一手握劍按在地下,另一手把酒放下,把頭低得更下,好像是要挖竹筍的樣子。實際上他卻只是在專心地聽。
風陡地一吹,驚起竹林一陣晃動。細弱的竹子一搖晃,地上有絲絲弱光弱影的交替。
就在這風聲里他已聽見了腳步聲。竟真的是有人跟蹤!
他苦笑。人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災來得還真是很快——果然一刻都不能放鬆警惕的。只不知我的財又在哪?
他的右手慢慢放上劍柄,屏息。來了。
十個。竟有十個伊鷙堂的人。
他們盡皆身著黑衣,用黑布蒙臉。八人襟上是四條線,另有一名三條,一名一條的,都是紅色。
依照伊鷙堂的等級規矩,線數越少,地位卻是越高。而顏色是區別不同分堂的。像上一回一名黃色襟線的與一名紅色襟線的伊鷙堂忍者同時前來,這樣的情況是極少見的——恐怕那並非受令而來,而只是幾個人聽說伊鷙堂有意於他凌厲手中之劍,想先來搶功勞。這樣一來,伊鷙堂兩個月來遲遲沒有動靜也就可以說通。話說回來,此刻儘是紅色前來,恐怕就是有組織,也就更難對付的了。
凌厲還未站起,只聽到身後腳步聲越趨靠近,不由全神貫注地戒備。陡然風向似是一變,凌厲只聽竹林嘩啦啦一陣響,背後一股勁風砍落。他驟然拔劍回身,烏黑的劍身滲入了空氣的嚴寒,暗霾令偷襲者和欲偷襲者盡皆渾身一沉。身後那名率先偷襲者的衣襟上,第五道紅線亦掛了下來——他只道凌厲完全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卻不料自己反成了凌厲偷襲的對象。
偷襲者倒了下去,凌厲卻慢慢站起身來。其他黑衣人也不再躲藏,將凌厲圍在核心。
——還剩九個。
你們是什麼意思。凌厲明知故問。
三線黑衣人忽然如夜梟般怪笑。只聽他的笑又驀然停頓,沙啞的喉嚨嘶道,奉堂主之命,要你交出手中之劍!
凌厲手腕一抖,將劍尖直直地指向他。
交給她?他冷冷地道。這是我的東西。
那人眉目陡然豎起,冷笑道,那就讓你看看伊鷙堂的手段!
七名四線黑衣人同時拔刀,就地一滾已盡皆欺近凌厲身邊,兩名著地砍凌厲雙腿,兩名半跪起搠向他腰間,兩名以弓步之勢砍向他的雙肩,一名刺向咽喉。七人雖然動作姿勢各不相同,但看起來竟整齊劃一得如同一個人在同時發出七般攻擊。
凌厲雙足一頓,立刻往上躍起,避過砍雙腿的兩刀同時,左右踢開攻向腰間的兩個手腕,身體陡然翻折下來,手與劍隨之從空中遞下,電光石火之間,站立的三人喉管立斷,而凌厲隨即又直身回到空中,身體追上自己的重重一墜,方才殺人的時間短得好像不存在,落在地上的雙腳恰恰可以踩住下路兩人二次打空又未及移開的刀。中路二人慾待再攻,凌厲雙手劍與劍鞘卻似早就藏在自己胸前,此刻右劍左指,左鞘右點,倏忽間停留在二人咽喉,道,別動。…
那兩人身形也頓住了。
——還剩六個。
那名三線黑衣人慾挺刀前來,突然那地位最高的一線忍者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蒙面黑布後捂得很沉悶。
金牌殺手,果然名不虛傳。一線黑衣人道。殺人於彈指之間,不費吹灰之力。
不敢。凌厲冷冷地道。只是迫不得已。
一線忍者慢慢掣出了長刀來,雙手握住刀柄只輕輕一揮,烏色劍的暗霾竟似便叫這長刀的色澤所掩去了三分。刀身微斜處,閃出了奇異而略微刺目的反光。這光線映到凌厲眼睛裡的時候一線